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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妹的试行性心理分析(1)

但凡看过一些罪案类美剧,熟悉其套路的人都知道,当我们回溯主体历史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指向她的童年期,有着什么样的父亲和什么样的母亲,家庭关系是否和谐,有没有面对过暴力和侵犯……生活中的日常事件和随机事件共同打磨出主体的人格结构。


其实对于主体来说,童年期并不是人生悲喜剧的开始,大幕从被命名那一刻就被拉开了。


名字作为一个人符号性的象征,代表着命名者放置在被命名者身上的期许,坦承了命名者的欲望。比如给女儿起名婷婷的,大多希望女儿长大亭亭玉立,温柔和婉,充满女性特质;起名叫若男的,对于女儿性别的遗憾毫不掩饰。主体被困在名字的魔咒里,通常面对两个选择:努力成为父母希望成为的那个人,或是背向而行,用截然相反的形象来嘲弄命名者。但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不过是以不同的形式彰显了符号的重要性。


根妹的名字是Samantha。在古代英语里意为heard by god,在亚拉姆语里作listener讲。前者昭示着不可逃脱的命定,体现在和TM的关系上;后者包含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遇到小分队之前,作为一个倾听者,她听到了人类声音里的卑劣和败坏,将之判定为bad code并以此为依据展开自己的行动,第二个阶段是遇到小分队之后,她开始放弃原本神经症性偏执的立场,不再只是听取她想要听到的,而是真正开始倾听每一位POI的故事,感受每一个人类的或好或坏,当然,在这个阶段里迷妹们喜闻乐见的是她怎么死缠烂打地去倾听锤锤的声音,怎么潜入锤锤无意识的深渊翻浪,于无声处听巨响。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作为倾听者的第一个阶段,为什么根妹站在了人类对立面的位置上?


人类和其他生物的根本差别在于其创建了符号体系。在符号体系内,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找到自己的位置。当我们说起一个人,往往会说,她是她母亲的女儿,是她父亲的女儿,是某某的朋友。这些联接丝丝蔓蔓共同作用,把一个人锚定在符号的序列内,规定了这个人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艰辛求存。在所有联接里面,那个起到关键性作用的,我们称之为锚定点。锚定点的表现形式因人而异,有的表现为和母亲亲密的关系,有的表现为对父亲的憎恨(是的,爱和恨作为情感的两极,都能达到锚定的作用),有的表现为一段稳定的感情,一份不错的工作或是一群无条件支持你的朋友,甚至陌生人的一个拥抱(这个锚定点显然不够稳定)。这些锚定点在符号的壁垒里凿出了一个洞,给主体提供了藏身之处、立足之地,让她保持人格结构的完整,不会被外部世界的罡风吹散。


回头看根妹的童年期,闪回中没有提及父亲的问题,我们只能默认对她来说父亲这个角色是缺失的,并不在场。此时出现在她世界中的其他成年男性,不是对她的好友犯下杀人罪行的凶手,就是对她的言语(或者说存在)无动于衷,毫不作为的社会机构代表。当我们把目光投向她生活中的成年女性角色时,会发现情况也实在好不到哪儿去,缠绵病榻多年的母亲,能够起到的支撑作用微乎其微;图书馆管理员大妈为了保护自己的男朋友不惜罔顾人命隐瞒真相。一眼望去,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满目尽是人类的无能、不堪和丑恶。在这样一个成长的关键期和遭遇重大生活事件的时刻,除了汉娜,根妹找不到任何的锚定点。偏偏出事的却是汉娜。


对于根妹来说,汉娜是她的第一段镜像关系。


人类作为自然界的早产儿,在出生的时候是孱弱无依的,刚出生的婴儿并不具备“我”的概念和意识,也没有办法区分主体和客体。直到6个月之后,在妈妈的眼睛里,在镜子的反光里,在水面的倒影里,主体开始认识自己破碎的身体形象,然后试图把它统一起来。这就涉及了两个方面的问题:自身同一性的想象认同和对外部的他者(other)的自我认同。这个判定让常人实在难以接受:它说明了自我的虚假存在和主体在想象域的异化。用更易于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主体结构的确立需要外在形象的帮助。


顺着根妹和汉娜合照里根妹的目光看过去,你可以说看到爱恋和仰慕,但这些感情的实质是对自己镜中影像的审视。比起当时尚未长开的根妹,汉娜长着一张美国甜心的漂亮脸蛋;身材姣好;在阅读上具有良好的品味——推荐给根妹看《献给阿尔及侬的花束》;有秘密和非秘密的爱慕者——根妹和另一个目击者男生;有爱她的父亲和哥哥——在她死后废掉嫌疑人的一只眼睛并对她保持数十年长久的怀念;甚至连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时候,选择的都是她。尽管在电脑一道能力平平,汉娜是根妹憧憬的、想要成为的、处于自己理想形象位置的女孩,她在情感上认同了汉娜的形象,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汉娜是根妹的初恋并没有错。


但是镜像关系展现出来的,并不仅仅是认同和爱恋带来的美好,随之而来的还有侵凌性。主体对于镜像的认同带来的不仅是主体结构暂时的稳定,同时还意味着主体性的丧失——我正在成为她?或是她正在成为我?——逐渐的异化带来的是非我,而非我是不可逆的——因为并不存在所谓的最初的自我,自我的同一性从一开始就是个虚无——人类就此面对着海德格尔称之为乡愁的永恒悲剧,永无归家之途。为了反抗镜像关系带来的异化、丧失甚至解体,主体会对镜像产生侵凌性,通过攻击和否认来维护自己的主体性。这一点在青春期女性伙伴关系中可常常被观察到,多少女孩对自己的玩伴过于亲密,又以各种事后自己都会觉得奇怪的原因和对方撕得鲜血淋淋?


主体和镜像的关系的两极是,爱和认同对阵恨和否认,悲剧的是,根妹还没来得及处理好汉娜这个镜像关系,这段关系刚刚出现爱和认同的苗头,主体虚幻的自我还来不及回归和反抗,作为对象的汉娜就因为外部因素消亡了,对根妹而言这是一个难以填补的漏洞,是一个无法忍受的空缺,是一个神经症完全没有办法处理的创伤。她的所有恨意和攻击性只能指向外部因素和整个世界,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她成为了视人命如草荠的女杀手——既然你们毁掉了我(的),那么我也毁掉你们(的)。要知道在被杀之前,汉娜全家正要离开德克萨斯,去俄勒冈生活。小汉娜在电脑里俄勒冈的生存游戏中屡次死于瘟疫,而根妹,最终的winner,俄勒冈生存游戏十强之首,代替她活了下去。俄勒冈作为外部广阔天地的隐喻,给了根妹自由发挥的空间,她的身体里有一个死人,一个空洞,因此她无视规则,无视道德,因此她被强烈的死冲动推动行事,说出那句“一生不求善终”。直接遇到小分队,才再次认识到自己是活着的,不再一心向死。


镜像关系的真正终结在于李四和卡姐代替她找到了汉娜的遗骸,完成了整个哀悼。对于失去镜像的爱恨和自恋随着哀悼仪式的完成而结束,根妹终于可以从第一次镜像关系中解脱出来,彻底脱离那个德州小镇,投身于外部世界的滚滚洪流,但是她遭遇上宅总,开始了更为错综复杂的第二次镜像关系,因为这一次,加入了性别的维度,欲望的问题必须被考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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